（尾聲）

一年半後, 十二月二十二日, 晚七點。

電話鈴聲在辦公室內響起。

正在打領結的男人走進來, 拿起桌上的手機：“大衛，什麽事？”

“你的會結束了沒結束了麽？！”剛一接通，大衛就迫不及待地重覆了兩遍一樣的詞句。

“呃……下一個是我。”連教授想了想, 還是據實以告。

“老天！”電話裏大衛都快哭出來了, “你快抽個時間過來把你小男友領走啊！！啊啊啊不然我就要前功盡棄了……靠, 他們在幹什麽……啪……”

電話掛斷了。連青舉著手機，一頭霧水。

兩個小時後, 這場漫長的學術晚宴終於暫時落下了帷幕。連青拒絕了同行學者的攀談，套上自己的長外套就匆匆推門而出。時至冬日，天空飄落的雪花又大又密, 層層疊疊覆蓋了觸目所及的整個校園。

連青疾步小走在校園被清掃出的石板路上。偶有路過的學生, 會對他熱情地打招呼。新學期開始，他在母校以客座教授的身份開設了兩門課程, 一邊繼續與領導師合作研究，一邊教書育人，很快就給自己培養起了新的粉絲團。

一切順利的宛如夢境。

一縷寒風襲過, 連青下意識地按了按腹部。傷口早已愈合，殘留的記憶尚未散去。那一日, 他推進手術室。經歷了數個小時的掙紮, 渾身是血的嬰兒被抱至他的面前。她緊縮在醫生的懷抱中。從未睜眼, 也未呼吸。

他和蘇杉親手埋葬了他們的孩子。

沒過幾日，連青主動放棄連氏宗主的第一順位繼承權。連江隨後指定連雪為連氏少主。

此消息在異獸幾大氏族中轟動一時。千百年來, 這樣的選擇實在太過罕見。

連勳自那天起就再也沒和他說過話。

不過，總有一天會的。不是嗎？

連青很受打擊，但尚能振作。事情發生的當下，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對一切太過悲觀，也小瞧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無條件支持他的父親和一個願意為他背負所有罵名的丈夫面前，他變得無比強大。

不，因為並未完成儀式，他應該稱其為男朋友。

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回蕩在安靜的校園裏。臨近聖誕節，四處都裝點了紅色的彩帶和各種應景裝飾。冷風吹拂著臉，連青卻並不覺得冷。昨天，他男朋友的頂頭老板韋伯教授終於大發慈悲，給駐守實驗室的蘇杉放了假。今天，在對方坐了七八個小時的飛機，跨越東西海岸後，他們兩一個半月的異地戀就要劃上終點。

因為航班到達時間和今晚會議重疊，連青只能委托大衛幫他接機。也因此被大衛不停的騷擾了三個小時。一會電話一會短信，最後一次更是氣呼呼地發來了蘇杉和兩三美女勾肩搭背的暧昧圖像。

天知道他為什麽異性緣那麽好！

連青暗暗咬牙，決定回去要好好教導一下他的戀人，美國人普通的社交熱情和對異性別有好感時的差異。

一路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連青終於走到了大衛在校外租住的公寓。

他按下門鈴。門內一陣驚呼以及陣陣嬉鬧。隨即是急忙奔來的腳步聲。

“阿青！！！！”

一個黑發青年一把攬住他，給予他大力的擁抱，在他尚未反應過來時，又深深的吻住了他。

“哇哦！！”背後的女生們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我說過，大衛得意洋洋，瞅向自己心儀的、剛剛被蘇杉無差別撩動的春心萌動的妹子，指了指自己的好友，“他是有主的。”

那邊，蘇杉已經拉著連青到了沙發上。屋內很暖和，蘇杉一件件給連青脫衣服。脫他的長大衣，脫他的皮手套，脫他的西裝外套。脫到只剩一件襯衫，才滿意地在他嘴巴上啄了一下：“親愛的，你終於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要被她們吃掉了。”

“我怎麽覺得情況相反呢？”連青摸出手機點到大衛發來的照片，微笑著說。

“冤枉！！！”蘇杉大呼，隨即扭頭對大衛控訴，“你居然偷拍我！有沒有肖像權啦！”

“我沒有偷、拍！”大衛的中文依舊咬字不清。

視野中，蘇杉的黑發亂糟糟的，一看就是摘完帽子沒整理的結果。連青沒忍住將手伸了上去，趁勢又往亂的擼了擼。

“啊我的頭發！”蘇杉哀嚎了句，他每天泡實驗室泡圖書館，懶得去理發，頭發已經長得可以紮起小辮子了。連青這一搞，他眼睛都被擋住了。

“該修剪了。”男人收回了手，補充了句，好像是在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說罷，他又擰著眉頭盯著蘇杉的衣服看：“該換了。”

“啊不要啦我很喜歡這件，特地穿回來給你看的！”蘇杉把衛衣的帽子翻了個過，把那個被釘子勾破的小孔藏了起來。

“來來，兩位美女，過來過來，我給你們正式介紹下。”大衛招呼著在一旁咬耳朵的兩個妹子，把沙發的靠枕順手整理好，“這是物理系的艾麗博士，”他指指紅色頭發戴眼鏡的姑娘，“這是新聞系的辛迪助教。兩位都是我的鄰居兼好朋友。因為忘交電費，在我這湊合一晚。”

“這是連青連大教授。”大衛用很簡短的句子介紹，“是我大學室友。也是我好朋友。呃太有名了，其它的我不用多說了。”

“這位……”他其實已經給兩個妹子介紹過蘇杉了，但不妨礙他再來一遍，只不過說法略有改變，“是連教授的男朋友。蘇杉蘇博士生。韋伯大大大大變態的關門弟子。”

“我要將你這句話告訴韋伯。”艾麗博士笑嘻嘻道，明顯是圈內人，和韋伯教授應該也有一定私交。不過這也不奇怪。韋伯畢竟是哈佛出去的。這邊故人不少。

“平安夜前兩天才放假，不是變態是什麽！”大衛嚎叫，“我每天看著連教授一個人形單影只的回家，心很痛的！蘇同學，你的良心呢？”

他還在為之前蘇杉搶了他風頭的事報覆。不過蘇杉有了靠山。靠山擡起眼皮瞪了大衛一眼，大衛就僵硬著笑容趕緊轉了話題，“啊聽說明天還要下雪……”

艾麗和辛迪笑成一團。

兩人在大衛那裏坐了二十來分鐘，隨便聊聊近況，並在假期前做了告別。九點半，連青和蘇杉兩人起身告辭。

為了方便蘇杉提拿行李，大衛是開連青的車去接人的。現在車就停在樓下小巷裏。兩人一前一後踩著雪進到車裏。蘇杉扣好安全帶，將整個身子塞進座椅裏，看著連青插鑰匙點火，不由舉著雙手在嘴巴前呵氣。

“冷？”連青扭過頭，調了下車前的空調風口，又將自己的圍巾解給他，“誰讓你只穿這麽少。”

“誰能想到你們這這麽冷啊！”蘇杉趕緊把手塞進圍巾裏，裏面還殘留著連青的體溫，瞬間就緩解了那種入骨的冰冷。作為一個南方漢子，他可沒見過這麽大的雪。

“是我的錯。 ”男人果斷的道歉，“忘了提醒你。 ”他皺著眉頭，十分愧疚。

“啊？”本來只是隨口抱怨的青年一臉懵逼，他感覺連青這歉道得太過認真，反倒有些古怪起來。

“今天也沒親自去接你。還讓你等了我這麽久。”

車裏暖和起來，蘇杉的困意也上來了。他打了幾個哈欠，正揉著自己因為長途飛行而酸痛的肩膀時，男人鄭重其事地再次道歉，並主動靠了過來，伸手在他肩頸上按摩。

“沒關系啦。你忙嘛。其實我自己就可以的～”

男人手勁太大，蘇杉有心享受無福消受，但看著連青認真的樣子也不好意思說，只能任他□□了三五分鐘，趕緊躲到一邊：“親愛的，開車開車哈。趕緊回家，趕緊休息。”

連青的手轉移到他的手上，感覺得到回溫了，滿意地淺淺一笑，坐正姿勢發動了車子。

回到家蘇杉連行李也沒整理，直接奔去浴室。毛衣牛仔褲棒球服外套被他隨手脫在沙發地板上。連青跟在後面將臟衣服一件件收進洗衣籃裏，又趁他洗澡時調高了空調溫度——他可不想看到蘇杉從浴室出來縮成一團的可憐模樣。

昨天連青專門讓鐘點工換洗了床單被褥，拿出特意買給蘇杉的枕頭放上。幾個月前青年抱怨過他枕頭太低，連睡幾晚就誇張的搖頭晃腦求撫慰。因而連青偶然看到這款新出的據說非常舒服的枕頭就在網上訂購了回來。

隨後他也速度的沖了個澡。出來時蘇杉居然還在浴室。連青看了看表，想著大胃王蘇杉肯定餓了，便頂著一頭濕發便去廚房煮粥。

粥的香氣隨著熱度很快彌漫了客廳。可浴室的人依舊毫無動靜。連青只好推門進去，正看見蘇杉泡在浴缸裏，頭一點一點，困頓不已的樣子。

水已經成了溫水。再泡下去可要感冒了。連青走上前去，拍了拍蘇杉，青年緩緩地擡起頭來，從嗓子裏擠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詞組：“……怎麽了？”

他這樣子，連青只能直接動手將人拽起。蘇杉聽話地配合，全程任他左右，就是眼皮子不睜，活像個提線木偶。連青給他擦身子又給他吹頭發，哪怕是體力很好、比蘇杉高一個頭，等把人搬上床，也累出一身汗來。

蘇杉翻了個身，腦袋拱到男人懷裏，手搭上他的腰，遍了扁嘴，嘟囔出“謝謝”兩個字後，瞬間完全入睡。

連青不敢動，怕擾了他休息，只能維持著側躺姿勢。目光非常自然地落到了咫尺之遙的戀人身上。蘇杉五官俊秀精致，皮膚白皙細膩，睡著的時候甚至有點女孩子的甜美柔軟。連青沒少和他同床共枕，但更多場合他都是□□弄的不堪重負提前入睡的人，像這樣毫無打擾的觀察機會並不多見。

這樣一打量，連青再次意識到，蘇杉的顏值怕是不低。如果此刻這合著的眼皮睜開，露出那雙充滿好奇、黑亮有神的雙眼來，他估計自己會忍不住吻上去。

他太喜歡他眼中的光彩。

心思游移開來，連青用手指撥開青年額上的碎發。兩人貼的很近，另一人鼻息噴出的熱氣輕拂在他的脖頸之間。暖氣開得太足，連青忽然察覺，他已出了一身細汗。他小心翼翼地將壓在蘇杉身下、不知怎的裹在他身上的被子扯開一點，給青年蓋住腰腹和雙腿。

剛才匆忙之下，他給蘇杉只裹了一件大T。蘇杉平常睡覺只套內褲，現在多了衣服，又加著被子，沒幾分鐘，睡夢裏的人就用手臂將這些多餘的織物向下扯。衣服弄得亂七八糟，被子也扯開了，他再一個翻身，又蹭到了連青這邊。

……

真是不省心的。連青低罵一句。他穿得是睡袍，衣服在剛才的穿衣混戰中變成了兩片敞開的布，如果他做點什麽，完全可以省去剝除衣服的時間。

TO BE OR NOT TO BE，這是個問題。說實話，忙了一天的男人挺累的。但積攢許久的需求在看到大喇喇躺在那裏的戀人後，就再也壓抑不住了。

嘆了口氣。連青從床頭櫃拉過盒裝的紙巾，放在了手邊。

…………jife

快感陡然襲來，液體噴濺而出，連青大喘著氣，胸膛起伏不定，身下濕了一片。

他支起身子給了蘇杉一個輕吻，還想再深入時，鼻尖聞到了一股燒焦的糊味。

——糟了！

他後知後覺，終是想起了自己架在爐上的那鍋粥。

第二天，蘇杉頂著一頭亂發，睡眼朦朧的盯著眼前的吐司牛奶，半天都沒有動筷。

男人清理完餐具，解掉圍裙後在他對面坐下：“不合胃口？”

“當然不是……”蘇杉對著戀人嘿嘿笑了兩聲。一起來就有早飯可以吃，這麽奢侈的享受他怎麽會挑剔，只是……“我明明聞到粥的香味了……”

連青差點沒被噎住。叉子抖了一下，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答道：“明早做給你。”

“嗯嗯。謝謝連老師～”蘇杉抓起連青另一只手，用嘴巴MUA了一口，隨即開會時埋頭開動。

“阿青今天有什麽安排嗎？”嘴裏咬著東西，蘇杉含糊不清地問。連青對於自己的時間規劃一向井井有條，而蘇杉屬於隨性而至的人。相處這麽久，在兩人的共同時間內，蘇杉一向是聽連青的。

“去一下商場。”連青頭也不擡的道。

“啊？”蘇杉表示對這個答案很驚訝，“去哪裏幹什麽？”

“我看了你帶過來的行李了，沒幾件厚衣服。”男人說道。

原來是給自己買衣服。蘇杉很是受寵若驚，可是想起男人的消費水平，蘇杉有些糾結：“那地方我自己選可以嗎？”他已經蹭吃蹭住了，預定回國的機票也是連青買的，再這樣讓男朋友替自己包辦衣著，蘇杉再厚臉皮也厚不下去了。

這不是第一次遇到此類問題。連青賺的多，又講究生活品質，蘇杉雖然也講究品質，但階級差距依然存在。更何況他現在讀博，獎學金和助教費只夠在西海岸日常消費，就算他平時還會偷著搞點兼職，也負擔不起連青的消費水準。

連青看了他一會，點了點頭。

吃完早飯，兩人盡快收拾了一下，便結伴出門。蘇杉選了附近一家正常水平的商場，買了一件羽絨服和一件長外套，外加零零碎碎的保暖用品。全程連青都很認真的幫他挑選，給他建議，並看到他試穿後從個人角度發表買或不買的評價。蘇杉對於戀人的審美毫無質疑，愉快的接受了他的推薦。因此效率很高的完成了這次采購。

走在路上，看到有賣冰淇淋的，蘇杉興高采烈地奔去，丟給連青一大堆包袋。人高馬大的男人只能把自己當成負重架，認命地跟在後面看比自己年輕不少的戀人一臉滿足的舔著甜筒。

“啊……昏天暗地的期末結束後，”蘇杉吃完最後一口，意猶未盡地將包裝扔進垃圾桶裏，瞇著眼睛整理裹在自己脖子上連青的圍巾，“能吃到這個太幸福了！”

他瞄了連青一眼：“能和你一起吃更幸福！”

連青臉皮猛地燙起來，佯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朝前走去：“韋伯說你們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

“嗯嗯嗯嗯！”蘇杉沒漏過他紅紅的耳朵，內心偷笑，面上狂點頭，配合他轉移話題，“數據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下學期可以安心出成果了。”

“我之前和他討論過……”一說起這個，連青的話明顯多起來了，一路從車內聊到了餐桌上。蘇杉配合著連青，和他一起討論，並時不時的詢問下連青手頭的研究。一頓飯吃得連青心情大好，直到結賬，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有多麽自我。

連青有些尷尬，桌子對面，蘇杉含笑望著他：“科研果然才是連老師的真愛呢……說起來真是滔滔不絕啊……”

“抱歉。”連青扶額。在難得的假期裏，在一對一個多月沒見的情侶間，科研可真不是個什麽好話題。更何況，就算是在學術會議上，一個人喋喋不休的說著自己的研究構想，也很失禮。

“一個小小的博士生，能得到連教授的指點，是我該說謝謝。”蘇杉很誠懇的說，“不過……”他拖長了聲音，起身坐到連青這邊，揚起臉，“此時此刻我更希望得到阿青的一個吻。”

連青忍不住莞爾。他掃視了下餐廳裏的人群，幾乎不假思索地俯身親了他一下。

蘇杉笑嘻嘻地拉著他出門。今天是個難得晴天。陽光推開烏雲一覽無餘地灑滿大地。暖洋洋的很是舒適。蘇杉靠在副駕駛的玻璃上，習慣性的問著對方的計劃：“下午阿青想做什麽呢？”

“暫時沒有安排。”連青難得如此回覆。

“那……”蘇杉想了想，猶豫了一下，“我們去看看沫沫好不好？”

男人的身體僵住了。好一會，連青才點了點頭，握著方向盤轉向了另外一條路。

連沫葬在城市郊區的公共墓地。宗主的直系血脈因為缺少一個身份，而被長老會拒絕葬入連氏聖地。不知內情的媒體曝光了這場紛爭，將此視為連勳的報覆。

畢竟明面上，在大眾所知裏，蘇杉還是連青的丈夫。而連青和蘇杉結婚後就放棄了繼承權，兩人的孩子又因血脈問題早夭，這些變故，都足以讓大權在握的連勳惱羞成恨，從而刻意打擊和報覆。

因宗主聖令而不得不保持沈默的長老們樂得看族內輿論抹黑連江夫夫，而對於蘇杉，更是恨不得這半路的程咬金被人罵死。而得了他們指示保持沈默一問就回答“概無所知”的子弟，以另一種方式，讓媒體對自己的推理深信不疑。

然而這些風風雨雨，已經影響不到放棄繼承權、淡出氏族公眾視線的連青。至於蘇杉，則更是從頭到尾都沒在意過。他忙著適應異國他鄉的生活、忙著在新的教授門下探索科學，閑暇時間都用來和連青保持聯絡，只有夜深人靜時，才會想起那段十分艱難的日子。

一年半前，他在婚禮當天，拒絕了和連青結為合法伴侶。同月，他和連青深入的談了兩次。在各種數據都顯示不樂觀的情況下，連青同意了終止妊娠。

然後兩人耗費了近兩個月時間說服連勳連江。期間連青數次動搖。扼殺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對於一個孕育者而言是個太過艱難的決定。理智上清楚，不代表感情上，連青割舍得下。幾次激烈的沖突之後，連青激素紊亂、情緒崩潰，身體狀況持續惡化，連勳最終松口同意。

引產後，連青消沈恢覆了大半年。在心理醫生介入治療下，才一步步恢覆過來。蘇杉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一起經歷了這麽多，連青終於肯對蘇杉解下全部心防，允許自己在他面前落淚。

距離親手埋下沫沫那天已過去了一年，離蘇杉去西海岸另擇專業和導師讀博已有九個月，離連青重返教職已有八個月，兩人感情發展順利，關系日漸親密，可那個未出生便離去的生命，依舊是兩人不可言說的痛。

蘇杉將百合放到沫沫的墓碑前，用手撥去石碑上的積雪。兩人並肩而立，相顧無言。墓碑沒有照片，出生和死亡是同一年份，除了連青蘇杉，無人知曉她從未看過這世界一眼。

連青幾乎喘不過氣來，胸口一陣陣的抽疼。他唾棄自己的自私，後悔曾經的選擇。在生命面前，所有的理智考量都顯得微不足道。

“也許……”

連青喉頭鼓動，擠出一個音節。

蘇杉握住他的手。風很冷，他的手也很涼，但依舊是溫暖的。

“沒有也許。”他堅定的說，“阿青，我們所做的，是最合適的選擇。”

“可是……她也許還有機會……”

“沒有可是。”蘇杉將他擁進懷裏，“我們留不住她，你明白的。”

連青抓住蘇杉的後背，閉上眼睛。

“沒有失去你，是我最慶幸的事。和你相比，沫沫不重要、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蘇杉捧起他的臉，深深的望著他，“你聽清楚了嗎？”

“我……”連青感到眼睛發燙，他忍不住閉上眼皮，阻止那意欲沖出的濕意，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平穩聲線，“我……我口袋裏有個東西，你拿出來。”

蘇杉抱著他，一只手伸進男人大衣口袋，摸出一個絲絨小口袋。裏面沈甸甸的，不知是什麽。

“禮物嗎？”蘇杉莫名。

“給你的。打開看看。”

連青悶聲道，不肯放開青年。蘇杉只好用牙齒咬開絲絨袋子的繩結，捏著袋子，繞到背後，將裏面的東西倒到另一只手上。

他攤開手心，是一枚閃著燦光的男士鉆戒。

“蘇杉，你願意嗎？”連青在他耳邊輕問，語氣顫抖，忐忑期待的同時，他甚至有點害怕。

戒指買了一個多月，他卻膽怯的連在短信中都不敢提及。直到剛才，蘇杉的話讓他鼓起了一點點勇氣。

兩人相識以來，他做的很多事情都非常自私，根本沒有考慮過眼前的人感受。他一直很清楚這一點。而分開的這一年，隨著定期的心理課程和自我反思，連青才懵懂的感知到蘇杉對他的愛有多麽厚重。

他不想錯過這份愛。

他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回報。

“……”蘇杉垂下眼簾，松開這個持續了太久的擁抱。連青心裏一顫，冰冷瞬間爬上脊背。他呆呆的看著蘇杉朝後退了一步，呆呆的看著蘇杉拿起戒指遞還給他，呆呆的伸出手去接，卻止不住手的劇烈顫動。

“求婚的話……”蘇杉突然握住他的手，仰頭看他，笑容淡然而平靜，“不該由你替我帶上的嗎？”

看著楞住的男人，那溫柔甜美的笑容轉瞬間充滿了得意的戲弄。

連青突然很想咬他一口。

“餵餵餵！疼疼疼疼……”自作孽的某人連連後退，然而退無可退，只能被人緊攬著深吻，無法拒絕。

（虐狗小番外）

“話說……阿青……這個東西是怎麽回事……”蘇杉晃著平板上的保存的照片，一字一句的念道：“‘如何做一個完美的男朋友XX論壇，56781次讚同，3890條回覆……首先，我先來簡單的講下我自己的經歷……' ”

正在切菜的連青一把奪過平板：“沒什麽。”

“沒什麽給我看唄。”蘇杉繞到他身後搶回平板，繼續念：“‘五要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對方發來任何不同尋常的消息，都要主動詢問……有可能對方正等待你的回覆……千萬不要只回簡短的字句……’”

“哈哈哈，這什麽嘛！”青年翻看得樂不可支，看幾句念幾句，直到一篇看完，回身一看，終於直到背後靜悄悄的原因了。

他那英明神武、帥氣瀟灑、冷酷狂霸的連BOSS居然臉紅了！！！

“這些我替你刪了啊。”蘇杉壞壞地笑著，“已經不需要了嘛。”

“等等！”連青想要阻止，可惜害羞讓他動作變慢，也讓他非常沒有底氣，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刪了他特意搜索來的心血。

“要我說，你該看看‘如何成為一個完美老公’的帖子啦。”

“……哪裏有？”連青很耿直地問，頗為嚴肅認真。

“我是你的老公……”蘇杉拉長音調，趁著連青不註意，一把扯開了他的家居服扣子，“當然是……親自來問我啊～”

一個多小時後，兩個人並肩躺在床上。

連青昏昏欲睡，蘇杉也好不到哪裏去。屋內十分安靜，暖氣開得很足，讓人昏昏欲睡。和連青說了一小會話，蘇杉便開始揉眼睛了。

“困了就睡吧。”

“不要。”

“啊？”

“睡覺可以，你得先做一件事。”

“做什麽啊……”連青眼睛也快睜不開了。

“親我一下。”

吧唧。

“道晚安。”

“晚安。”

“稱呼！”

“……”啥？？腦子轉不動的人表示很難猜。

“唉。”蘇杉無語的嘆了口氣，只得支起身子，主動在連青額頭上落下一吻：“晚安，我的丈夫。”

E.N.D

作者有話要說：

新鮮出爐的番外~~

蘇杉和BOSS的故事也告一段落啦~~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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